《升起潜望镜》第十六篇 沉默的汪洋续
潜战友之家
2022-03-27 11:57:58
《升起潜望镜》第十六篇 沉默的汪洋续
李忠效
沉默的汪洋
上篇
五
潜艇按时到达就位点。以彭一鸣为首的考核小组成员立刻行动起来,每人手里拿着一块秒表一个小本子。一看那气势就叫人心情紧张。
“各就下潜岗位
!
”范豫刚发出口令。接着便是一片复诵口令和报告声
:
“七舱就好下潜岗位
!
”
“六舱就好下潜岗位
!
”
“五舱就好下潜岗位
!
”
.....
很好,口令干脆,气氛严肃。
“中间水柜注水
!
”
只听得中间水柜通风阀呼哧一声响,便感到艇体忽悠往下一沉——用以保持潜艇浮力的水柜里的空气被放出去了,海水注进了水柜。这时潜艇是半潜状态。
检查舱室水密,一切正常,范豫刚又下令打开其他水柜通风阀。潜艇完全潜入了水中。
第一项考核内容是潜水均衡。由于机电长和水手长、舰务军士长配合比较默契,均衡搞得不错,彭一鸣很满意。
第二项是水上内燃机航行速潜。速潜时由于水上进气外挡板的信号灯突然出了毛病,影响了速潜时间,给全艇同志的情绪带来很大影响。结果,后面的十来个项目,又有几项成绩不太理想。这就势必影响考核的总成绩。
潜艇考核设优秀、良好、及格和不及格四等。彭一鸣分析了一下,范豫刚的这次成绩,若严格一点,只能得及格。而一般情况下得及格的很少,不及格的几乎没有。如果连良好都得不上,那是很丢人的。
返港的航道上,彭一鸣召集考核小组的其他六名成员碰了下头。
作训科长说
:
“这个艇的基础素质比较好,今天考核突然有几个项目临场发挥得不太好,但得良好我看还是可以的。”
机电业务长说
:
“对于第一次走科目的新艇长来说,我认为更应该高标准、严要求,这对他有好处。要我说只能给及格。”
彭一鸣又征求了其他四位同志的意见,有两名同意作训科长的良好,有两名同意机电业务长的及格。两种意见争论激烈,最后差点吵了起来。
“好了,别争了。”彭一鸣说,“回去以后咱们再好好研究一下,争取把意见统一起来。”
机电业务长忽然问他
:
“副参谋长,你什么意见
?
”
彭一鸣微微一笑
:
“还没到我表态的时候呢。”然后起身就走开了。他听见背后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
:
“这个滑头
!
”不由得心头一额。他真想悠然转身大喝一声:谁说的
?
站起来
!
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,他完全可以这样做,但是他没敢这样做,或者说没有勇气这样做。因为在这个问题上,他确实有思想斗争的,他感到心虚。
按正常情况他只能给
727
艇打及格。如果考核小组众口一词,给良好给及格都好办,无奈小组成员意见出现了分歧,他就不轻易表这个态了。同意给良好范豫刚自然高兴,机电业务长这方面肯罢休吗
?
这家伙是个老犟头,不知会把我怎么看呢,说我巴结范豫刚也不是不可能,说不定又会与那“尾巴”之事连了起来。同意给及格,范豫刚肯定不乐意,作训科长自然会去讨他好——作训科长这小子就是有点不地道,瞪着眼睛给良好,分明是要讨他好,没准还会说我怀个人成见,为报“尾巴”之仇。咳,早晨那会儿我就预感到了,今天这事棘手。奶奶的,如今什么事情都这么复杂
!
他感到心里闷得慌,便登上舰桥想透透新鲜空气。
“副参谋长,来一支。”范豫刚凑到他跟前说。不知他从哪弄来一包烟,还是“
555
”牌。
两人都点了一支,慢慢抽着。一口烟喷出去,随着海风能飘出很远很远。
“副参谋长,今天……真是太不理想了……”范豫刚在他耳边说,一下子把他的心境全破坏了。
“真没想到……咳
!
”范豫刚满脸沮丧。
他把烟头扔进海中,只听哧啦一声,海里冒起一股白烟。红头变成了黑头,顺着艇舷快速向后流去,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。
“这次我本来是想奔优秀的……副参谋长,你看良好有希望吗
?
”
“玄。”
范豫刚再给他递烟,他没有接,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。尽管有人把他看成是范豫刚带来的尾巴,但他毕竟是副参谋长,在范豫刚面前理应显示出威严来。
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彭一鸣从沉睡中惊醒。他拉亮灯,看看表,都
11
点了。这么晚谁呢
?
铃声在执拗地叫,长得不能再长。看来这电话是有来头的,不然总机不敢这么干。
“喂,你是谁
?
”对方问,一听口气就知道官阶要比他高得多。
“我是彭一鸣。”
“哦,小彭啊,我是柳冰。”
“首长你好。”
“你睡了吗
?
”
“刚躺下。”
“怎么不来玩儿啊,你不是和豫刚很熟吗
?
”
“太忙了。”
咳,我还不知道你司令家门朝哪开呢。
“小彭啊,有件事打听一下。”
“首长请说吧。”
“豫刚他们艇今天考核了
?
”
“是。”哈,我一猜准是为这个。
“成绩怎么样
?
”
“不太理想。”
“能得良好不能
?
”
“有点玄。”
“还没讲评吧
?
”
“没有。”
“能就就高,就就就高吧。”
“这,恐怕……”
“我知道,会有不同意见的,你给做做工作嘛。豫刚刚到一个新单位,工作还没打开局面,你们又是一起去的,应该互相有个照应。不难吧
?
”
“我试试看吧。”
“好,就托给你了。有空来玩儿,一定来。”
彭一鸣放下电话,坐在藤椅上怔了半天。头冒虚汗,睡意全无。他知道今晚范豫刚没回家,他想象得出,电话那头,柳小萌一定就守在老头子身边,说不定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。他见过柳小萌,那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。是范豫刚向她求的援,还是她主动打听的消息,不得而知。不管怎么说,老头子张了一回嘴,我彭一鸣不得不给他面子——可是他耳边忽然传来一连串不知什么人的骂声:尾巴尾巴尾巴尾巴……
他感到心里象塞了一团乱草,凌空飘落一颗火种,乱草烧着了,旺盛的火焰灼燎着他的心。烧得他唇干舌燥,七窍生烟。仿佛他的末日就要来临。
“良好良好,我
x
你奶奶
!
”他怒不可遏地抓起一个茶杯,用力掼到地上,有几块茶杯的碎片呻吟着滑到屋子的角落里去了。
沉默的汪洋
下篇
六
半年以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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潜艇在远离祖国大陆的
W
海域潜航。
两天来,一条不明国籍的拖网船尾随其后,紧跟不舍,严重影响了潜艇航行计划的正常进行,着实有点让范豫刚恼火。
长时间的水下生活由于闷热、潮湿、缺氧,使得每一个艇员都变得面容憔悴,体力不支,动一动就冒虚汗,一个个都懒洋洋的,靠在什么地方就不想动弹。
舱室里很静,除了电机微弱的运转声和均衡系统里偶尔发出的水流声,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。由于电压不足,灯光有些昏暗。潜艇里笼罩着一种阴沉忧郁的气氛。
范豫刚走进声纳室,问道
:
“那条船还在吗
?
”声纳军士长朝荧光屏努了努嘴
:
“喏。”
荧光屏上,一个淡绿色的光点象一团不安分的鬼火在不停地跳跃。
“妈的,看来这条尾巴甩不掉了
!
”范豫刚忿忿地说。坐在声纳室门口的彭一鸣听了禁不住皱了下眉头。他对“尾巴”一词过于敏感。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象头上长块疤怕人说亮的阿
Q
。
哐当
!
哐当
!
头上,舰桥的围井里又传来令人心烦的不知什么东西的撞击声。
两天前,海上刮过一场大风。大风过后,这个哐当哐当的声音就出现了,接着就出现了那条赖皮赖脸的拖网船。范豫刚认定,这是水上厕所门没关好,被涌浪打开了。而那拖网船就是循着这哐当声发现潜艇的。
彭一鸣找过水手长方晨,问他
:
“那水上厕所的门备航备潜的时候你检查过吗
?
”
方晨说
:
“检查过,是我让一战三用铁丝拧死的。”彭一鸣又找了一战三岗位那个水兵。那水兵说
:
“没错,我用的是二号铁丝,拧了好几道。”
如果真是这样,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开的,他想。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松动了
?
他找了好几个人探讨,都没得出结论。那声音时大时小,时有时无。声音不脆,发艮,听上去不象是金属物体的撞击,倒象是一截木头。什么呢
?
潜艇若能浮出水面就什么都清楚了。无奈上面有船跟踪,不能贸然行事。说那船是拖网船,也只是根据声纳的判断,没准还是个更厉害的家伙呢。范豫刚几次提出派人从发射管钻出去看看,彭一鸣认为太危险,没同意。他不同意范豫刚也没办法。他是现在艇上的最高头领,不是尾巴,他说什么是算数的。每当他对范豫刚下了什么指示的时候,他心中便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扬眉吐气的快感。
当头总比做尾来得威风。
不过,他还是不愿当范豫刚的头。平时,他尽可能避免和范豫刚接触,怕别人把他和他联系起来嚼舌头。结果,支队长象是有意和他过不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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艇远航,偏偏又把他派来了。按照惯例,潜艇执行远航任务,支队总得有个领导跟出来。
“副参谋长,按计划今天上午就该进入五号阵地了,可是现在……你看怎么办
?
”
“这里有没有液体海底
?
”
“到目前还没有发现。”
“下降深度,再找一找。如果找到液体海底,它就别想再缠住我们了。”彭一鸣故作轻松地说,“这种事我当艇长的时候干过。”
范豫刚应了一声,弯腰钻进海图室里去了
彭一鸣说的液体海底,实际上就是一个海水比重比较大的稠状水层。这个水层由于海水含盐成分高,浮力大,潜艇可以在上面平稳地潜坐,就象非洲的死海,人可以躺在水面上看书一样。潜艇在这个水层下面航行,声波穿不透。任何水面船只也搜索不到它,可惜这种液体海底是不固定的,随着季节和海流的变化,它在水下不断地流动,变换位置。
“副参谋长,我和航海长查了一下资料,这里是海流狭道,不可能有液体海底。”
“这里水深多少
?
”
“
120
米。”
“潜坐海底。”
“潜坐海底
?
”
“对。看看不航行时舰桥围井还响不响,另外再看看拖网船还有什么企图。告诉声纳注意拖网船的动静。”
按照范豫刚的口今,机电长调整好潜艇的浮力,电机停体,潜艇平稳地潜坐在海底。
声纳报告
:
“拖网船在我上部旋回
!
”
其实不用声纳报告,耳朵就可以听见拖网船从头上驶过时那螺旋桨哗哗的打水声。
声纳又报告
:
“拖网船停。”
“看来它是彻底赖上我们了。”范豫刚说。
潜艇里死一般寂静。仿佛空气凝固了,让人透不过气来。好在声纳室的骚音站不时传出一两声宛如鸟鸣的鱼叫,给沉闷的舱室带来一点生气。
“真怪,鱼叫竟然和小鸟一样。”
“没准多少万年以前,小鸟就是鱼变的。”舱室的角落里,有人低声说。
骚音站传出如同流弹一样的“啾一啾一”的呼啸声。声纳报告
:
“拖网船打出回音信号搜索我艇。”
彭一鸣说
:
“不用理它
!
”
就在这时,舰桥围井里那恼人的哐当声又出现了,由于艇里太静,听上去比哪次都响。
彭一鸣说
:
“看来不是厕所门,潜艇处于静止状态后没有水流……”
范豫刚说
:
“别忘了这里是海流狭道,海流本来就很急。
彭一鸣
:
“那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。”
范豫刚
:
“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呢
?
方晨,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
?
”语气咄咄逼人。
方晨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地靠在升降舵位那儿,懒洋洋地说
:
“艇长是不是想叫我上去检查一下
?
你们决定吧。”
声纳报告
:
“拖网船回音站发现我艇位置……”
范豫刚对彭一鸣说
:
“副参谋长,事到如今,也只有这么办了。”
七
夜幕降临。潜艇悄悄离开海底,准备浮到
20
米深度微速航行,然后让方晨出艇排除故障。艇上只有轻潜水装具,水太深了潜水员受不了。
彭一鸣和范豫刚来到一舱,问鱼雷长
:
“出水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
?
”
“准备好了。”
范豫刚看见潜水装具堆在地板上,却不见方晨的影子,便问
:
“方晨呢
?
”
鱼雷长朝备用鱼雷架后面一指
:
“那不是
!
”
方晨正俯在一块堵漏板上写着什么,对舱内的一切置若罔闻。范豫刚想过去叫他,被彭一鸣拦住了,舱内的气氛立刻变得严峻了。水兵们面面相觑。
过了大约两三分钟,方晨写完了,从笔记本上把那几张纸撕下来,装进一个塑料袋,然后在袋口系上一个死疙瘩。那塑料袋里似乎还有一个不大的纸包。
“写什么呢,小方
?
”彭一鸣问。
方晨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,神情有些不自然,顺口诌道“备忘录。有几句现在想说还不能说的话,怕出去一趟回来忘了。”
“水手长,不是写遗书吧
?
”一个水兵打哈哈说。
“嘿,你真高抬我了,我对医道一窍不通,哪会写什么医书。”方晨趁大家不注意,把塑料口袋塞给一个舵信兵
:
“就按嘱咐的办。”
舵信兵点点头,接着眼圈儿红了。
方晨走过去抓起轻潜水呼吸器,“来吧,上装
!
”
众人七手八脚帮他把呼吸器套上身,彭一鸣亲手把潜水刀给他挂在腰带上。
“出水程序都背熟了吗
?
”彭一鸣问。“没问题。”
范豫刚把他叫到一边,低声说
:
“支部已经考虑,准备推荐你进潜校航海长班学习。”
他怪笑了一下
:
“这应该等我回来以后告诉我。”“是的……不过……”
“艇长,你没丢什么东西吧
?
”
范豫刚想了又想
:
“好象没有……”
方晨又一声怪笑
;
“艇长,真没发现你对女人那么有魅力,但愿以后咱俩真能成为连襟。”
范豫刚怔怔地望着他,没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方晨回转身,一挥手,用京戏里的腔调滑稽地喊道
:
“同——志们,出发
!
”
水兵们轰地笑起来,但那笑容马上便在脸上僵住了。他们意识到眼下实在不是笑的时候,因为方晨是拿生命去冒险,而不是去逛水下公园。
鱼雷发射管后盖打开了。方晨背起工具袋,抱着一捆安全绳,朝众人作了一个“拜拜”的手势,一猫腰钻进了黑洞洞阴森森的发射管。等到后盖哐地一声盖上之后,范豫刚忽然后悔没有和方晨握握手。方晨最后的那几句话,把他的思想全搞乱了。
“艇长,真没发现你对女人那么有魅力,但愿以后咱俩真能成为连襟。”
莫非方晨知道了出航前我和徐琛琛的那次会面
?
沉默的汪洋
下篇
八
潜艇出航前的一个宁静的夜晚,水兵们都聚在俱乐部里看电视转播的世界杯足球赛,范豫刚一个人躲在艇部给徐琛琛写信。正写到感情热烈处,忽然有人敲门。他一惊,连忙停了笔,把还没写满的一页纸翻了过去。
“进来。”
门开了,是值内务更的水兵。“艇长,电话。”
“哪来的
?
”
“没问,可能是你家属。”
范豫刚把写了一半的信放进抽屉,没精打彩地到走廊上内务更的桌前接电话。
“豫刚吗
?
你猜我是谁
?
”
范豫刚象给打了一针兴奋剂,立刻精神起来,那颗心激动得直往嗓眼儿窜,喘气都困难了。他斜了站在附近的值更水兵一眼,把耳机紧贴在耳朵上。
“你在哪
?
”
“莺歌饭店。”
“怎么也不说一声
?
”
“我就是想给你个突然袭击,好让你喜出望外
!
”
“你猜我正在干什么
?
”
“给我写信。”
“真妙
!
”
“这几天我老作梦……”
“我也是。”
“每次都梦见你。”
“一样。”
“我刚住下,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电话。”
“很好。”
“今晚你能出来么
?
”
范豫刚看看表
:
“可以,我马上去。”
“我在门口等你。”
他放下电话,对值更的水兵说
:
“你和政委说一声,我有点急事,出去一下。”救火一般冲下楼梯。
这位潜艇艇长有一部“专车”,不过只有俩轱辘,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一辆“飞鸽”。俩轱辘实在太慢了。此刻,他恨不得也象《封神演义》里的雷震子一样,能从肋下生出一双翅膀来。好在轻车熟路,半小时之后他就赶到了莺歌饭店。老远地他似乎看见有一个人影在门口晃了一下,走到门口却不见了。正疑惑间,只听身后“嗨”了一声,一转身,徐琛琛竟象一个白色的精灵从天而降,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徐琛琛穿了一件乳白色紧身连衣裙,瀑布般的秀发逸然披散在肩头,朱唇微启亮一排碎玉,黛眉轻展掩两湾深潭。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的辉映之下,更显得婷婷玉立,楚楚动人。
范豫刚看得直发呆。“怎么,不认识了
?
”
“琛琛,你真美……”
徐琛琛上前挽起他的胳膊,“走,咱们到那边花园坐会儿吧。”
范豫刚如同吃了致幻药,早已不知自己是在地上还是在天上了。他和徐琛琛在一起,心中总是充满了幸福的甜蜜,象有一条由甘露和美酒凝成的小溪,涓涓流入他的心田。这种美妙的感觉,自从那次徐琛琛离他而去之后,就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他不否认,柳小萌非常爱他,在某种程度上说一点不逊于徐琛琛,可是柳小萌除了能激起他的情欲和满足他的某些虚荣心之外,几乎再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了。他曾试图按着“知足常乐”的古训尽力忘记那个给了他欢乐也给了他烦恼的徐琛琛,没想到半年前又意外地在码头见到了她。那次见面由于时间匆忙,再加上考核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,他们也没能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。但是那根断了的线终于又接上了。之后他们时常有信件来往,逐步澄清了一些彼此不太清楚的问题。于是,那已经冷却下去的热情又开始渐渐回升。最近,他们竟然又象当初恋爱时那样以“亲爱的”相称了。人的感情有时是难以用常规衡量,用杠杠限制的。未成眷属的恋人还是恋人。
莺歌饭店是一家比较豪华的宾馆,大楼的前面有一个大花园。花园里芳香馥郁,绿草茵茵,茂密的树荫下安放着一条条长椅。范豫刚挽着徐琛琛来到一个僻静处,在一条树影后面的长椅上坐下来。说不清是谁先扑进谁的怀里,说不清是谁先吻了谁的口唇。黑影里已经分不清你我,情满世界爱溢乾坤。
许久,许久,那阵海啸一般的浪潮终于过去,树影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。长发的倾伏在短发的肩头,大手抚弄着小手和酥胸。
“你这次又是来出差
?
”
“嗯。这次差是我争来的,为了能见到你。”
“真是缘分。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出海了。”
“时间长么
?
”
“很长,得一个多月。”
“危险么
?
”
“不会怎么危险的。”
“你的身体吃得消么
?
”
“没问题。没感觉到我的臂力
?
”
“哦,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。”
“真想让你融化在我的怀里。”
“刚才我差点就要化了……”
“亲爱的,你认为柳小萌这个人怎么样
?
”
“她不是你的妻子么,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。”
“我说亲爱的,当初把你整走很可能是柳小萌的一个阴谋。你想,谁会配出你们宿舍门上的钥匙
?
谁会知道那个学员追过你
?
谁能那么熟悉你的笔迹
?
谁能那么准确地选择了那个时机
?
”
“我也这么想过,只是没有证据。”
“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,在她那次回去休假之前,她曾含着眼泪向我求爱,遭到了我的拒绝。后来我从海上回来听说了你的事,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。我去找她时她正在整理车船票,说她自己算不清。我借帮她算帐之机查看了票上的日期,因为没有发现问题,才解除了对她的怀疑。现在想想,她很可能是故意把车船票摊在那里引我上当。她完全可能让人把一路的车船票都买好,而她并没按时出发。之后又另买了一套票,并配了一把钥匙,把伪造的信寄出后她才走的。”
“她真的会这样
?
”
“第二天我去取你留下的无字信,喝了几杯她带回来的
*
蜜沉沉’,竟然醉得晕头转向。虽然我当时心情不好,也不至于那样。前些天我试着喝了半瓶,一点没醉。”
徐琛琛仰天一声长叹
:
“但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。”
“亲爱的,自从上次见面以后,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,有时候我真想开诚布公和她严肃地谈一次。”
“如果真是那样,她也不会对你说实话的。她怕失去你。”
“可我怎么也爱不起她来,事实证明,我心里爱的还是你。”
“亲爱的,那么你就好好地爱我吧。我心里也只有你。”
“你一直没再恋爱吗
?
”
“也许这辈子再碰不上一个比你更叫我动心的男人了。
"
“哦,亲爱的……”
“亲爱的,我的一切都属于你……”
于是,又一阵海啸般的浪潮把他们卷入了感情的汪洋大海。黑黝黝的夜晚是爱的天堂。
然而,他们并没忘记这里是花园,很难说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窜出一个什么人来。因此他们不能无所顾忌。他们是以难以被人察觉的方式——徐琛琛坐在范豫刚的怀里——度过那人生极乐之时的。
“不会……出事吧
?
”
“出事……也不怕,因为……我爱你……”
“到时……我就跟你结婚……”
“亲爱的……我等着你……
"
海啸过去,风止浪息。而那如痴如醉的幸福和甜蜜还荡漾在他们的心头。当宾馆大楼那悠远的钟声把他们从沉醉中惊醒过来的时候,他们忽然发现,原来放在长椅头上的一件东西不见了。上上下下,前后左右,全找个遍,仍不见踪影。刚才没注意让小猫或者小狗叼走了
?
也不是不可能。
“真要命,我可怎么回去
?
”徐琛琛急得直跺脚。
“不要紧的,我送你回屋。只当还在身上就是了。”范豫刚安慰她道。
这件事过去之后,范豫刚也就把它忘记了。需要记的事情太多太多。方晨出艇前突然神秘地说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,使他不由得浮想联翩。
“艇长,你没丢什么东西吗
?
”
莫非是让他捡去了
?
莫非他当时就在近前
?
那么不是让小猫小狗叼走的,而是让他偷走的
?
我的天
!
(未完待续)